十月的秋明菊

2016年旧文，原发赤井秀一吧和晋江，现搬运至lofter。第一部已完结（点我阅读），第二部连载中。

这是一个大骗子（赤井秀一）和一个小撒谎精（原创女主）之间斗智斗勇、互坑互黑、相爱相杀的故事。

有非正统感情线。各种洁癖不吃这个不吃那个的，这文不要看。为避免剧透全文不预警，不预警，不预警。

六十三

 

“初次见面，请多指教哦，赤井先生。”

 

少女嘴角噙笑，饶有兴趣地看向面前的男人。

 

“不愧是FBI的王牌——反应不慢嘛。”

 

赤井墨绿的瞳子微眯。此时，他只听得到自己心脏疯狂跳动的声音。

 

太像了。柔软的、末梢微卷的白色长发，夜幕般漆黑的眼瞳，白净、如浮雕般标致的脸庞——她笑着时，嘴角的弧度甚至同艾格尼丝一模一样。

 

他从来不相信鬼神之说，更不相信人死能复生。所以，答案只有一个——

 

埃维莉娜·安德尔曼。

 

她没有死。

 

她一直活着。

 

尽管他向来以处变不惊自居，但这个真相实在太过突然。

 

“呐，虽然你的表情很淡定，但还是一副被吓到的样子哦。”

 

全然无视两人用枪指着对方的紧张气氛，埃维莉娜调侃道。那种俏皮而做作的发语词与尾音，简直同艾格尼丝如出一辙。

 

她用的那支枪，是柯尔特M1911A1。赤井想起了，两年前那个伦敦的冬日，凌晨，艾格尼丝坐在他面前，一边擦着一支雕花的M1911A1，一边淡淡地告诉他，她为何如此执着于杀掉Martini等人。

 

她要为她的妹妹报仇。

 

然而这一切都是假象。

 

艾格尼丝被骗了。

 

“你没有死。”

 

他生硬地咬出这个句子。方才，他在抬膝踹她腹部时，已经考虑到对方有可能是埃维莉娜，放轻了力道。若不是她首先有拔枪的企图，他也不会抽枪直指她的额头。

 

因为她是艾格尼丝的亲生妹妹。

 

然而，他有直觉，来者不善。挡下埃维莉娜那一记横踢的手臂还在隐隐作痛，而她拔枪的动作又是如此流畅，毫不犹豫，仿佛一开始就谋划好了一般。

 

是的，一开始就谋划好了。这个房间，605房，正是藤尾正行被杀害的房间。将他约来这个地方，就等于在告诉他，她就是那个在艾格尼丝和朱蒂身上放发信器，撬开他的车门，破解了他的电脑秘密，杀死藤尾正行，一直在暗中窥视他和艾格尼丝的人。

 

很显然，刚刚与他通话，约他来此处的，也是埃维莉娜。通话中，她并未询问宫野志保是否已经安全，这本身就很奇怪——他今晚的行动关涉宫野志保的安危，艾格尼丝不会不闻不问。而电话那头的人，从头到尾都没有问及那个茶发的小女孩情况如何。

 

只是，由于声线太过相似——简直是一模一样——他才没有太过警惕。

 

然而，当他真的与她相面时，才察觉一切都不对劲。即使基因给予了两人相同的外貌，但性格与处事方式还是大相径庭，否则他也不会这么快识破她的伪装。试想，若是好不容易逮住的猎物逃跑了，以艾格尼丝的性格，绝对很难淡定。她一定会干净利落地处理好伤口，怒气值满点地追出去，不会浪费时间矫情怕痛同他腻歪；至于（和谐）做（和谐）爱（和谐）这件事，艾格尼丝会主动？他并不认为他能等到这一天；至于称呼，赤井早就习惯艾格尼丝傲娇地不愿喊他的名字了。

 

但既然埃维莉娜能将他骗到此处，这意味着，艾格尼丝的手机落到了她手中——

 

“艾格尼丝在什么地方？她不是那种会轻易交出自己手机的人。”

 

赤井沉冷地问道。

 

“别太担心，赤井先生。”埃维莉娜会意般勾勾嘴角，“姐姐很安全——实际上，现在她很忙——就像我忙着应付你，她正忙着应付那个叫威廉的家伙呢。”

 

威廉？赤井不解。他也在东京？为何也被牵扯了进来？

 

“姐姐总是那么笨——我只是误导一下她，她就认定威廉是杀掉我的凶手了。”

 

埃维莉娜笑得愉悦，仿佛很享受这一切。

 

“我想，即使是他，姐姐也不会犹豫吧？一旦遇上我的事，姐姐总是很难冷静下来呢。”

 

赤井的心一沉。

 

“正忙着应付”，“我想，即使是他”——从语气和时态判断，现在艾格尼丝正和威廉一起。威廉还活着，但艾格尼丝即将动手杀了他——

 

他对于Riesling和上一任Martini的死记忆犹新。他深知，一旦被视为杀害埃维莉娜的凶手，即使是威廉，艾格尼丝也不会手下留情。不，现在的情况比Riesling和上一任Martini时更严重。偏偏是威廉——他见识过艾格尼丝察觉自己被欺骗时会发多大的火。她特别喜欢撒谎骗人，却又偏偏极其讨厌被别人欺骗——

 

“他们在什么地方？”

 

赤井稳了稳手中的枪，语调更为冷淡。此时，他已完全没有心思同埃维莉娜继续纠缠。

 

如果艾格尼丝真的杀了威廉，却事后得知威廉与埃维莉娜的死完全无关——

 

“你是不是有些急躁了？”埃维莉娜装出天真而无害的样子，一歪头，“我现在可是被你用枪指着诶——怎么可能告诉你嘛。”

 

“别让我问第三遍。”

 

这次，他的语气严厉。即使她是艾格尼丝的亲生妹妹，他也会不留情面。

 

“很没说服力呢，赤井先生。”一脸若无其事，埃维莉娜表示他的口头威胁完全无效，“我们现在这样僵持着，谁也不能拿谁怎么样。除非——”

 

她唇角微勾，仿佛在说着什么有意思的事。

 

“除非你愿意先放下枪，让我射穿你那顶惹人讨厌的针织帽？杀了你，我所做的一切都圆满了。”

 

赤井扬扬眉。

 

埃维莉娜说要杀了他，直言不讳。呵，若再大意一点，刚才被她推到床上时，便已经被杀了。从前艾格尼丝提到过，埃维莉娜是个很爱开玩笑、很爱恶作剧的女孩——艾格尼丝说轻了，完全是误判。

 

“你呀，比那个成天像条狗一样围着姐姐转的威廉，还惹人讨厌。”她收敛了笑意，“像只苍蝇——所以啊，我从来就觉得，姐姐身边的人，都死掉好了。”

 

虽然仅与埃维莉娜相面了几分钟，赤井很轻易便能看出她是个怎么样的人。

 

偏执、霸道与专横，还很危险。不惜伤害他人，也要达到自己的目的。

 

而且，无法容忍艾格尼丝身边出现其他人，无论是他，还是威廉——极端、乃至病态的排他性和占有欲。

 

“姐姐只需要我就够了，从前也是，现在也是。”

 

埃维莉娜神色傲慢，一字一顿地说道。

 

“那你打算如何杀了我？”

 

赤井却是冷笑一声，意思是，她同样被他用枪指着，并未占任何优势。

 

“嘛，我不介意多陪你一会。”埃维莉娜同样嘲讽地回敬道，“反正，姐姐早已无法面对你了。”

 

赤井皱眉，脸沉了下来。埃维莉娜的这句话，让他有极其不好的预感。

 

“你做了什么？”

 

“你真是很温柔的人呢，赤井先生。但有时，纸包不住火——姐姐已经知道你父母的事了。”

 

赤井的心跳一下顿停。他猛然想起这些天艾格尼丝的冷淡和疏离——难道——

 

埃维莉娜甜美地笑着，幸灾乐祸。

 

“是的，她已经知道，你的父母都被组织杀害了。”

六十四

 

赤井还记得，那是一个工作日的午后，朱蒂约他在一家咖啡馆见面。她说，她想好好谈一谈，一些事情。

 

他知道她想谈些什么。公交车劫持事件中，他保护了艾格尼丝，没有让她摔伤；后来，当朱蒂和艾格尼丝正面遭遇时，他虽然制服了艾格尼丝，却故意放跑了她。

 

“她是你的线人？”

 

“是的，所以不需担心。”

 

朱蒂搅着咖啡中的冰块，叮叮当当，眼神犀利。

 

“不，这才是最危险的。你怎么能确定她不会反过来给你下套？”

 

呵，这的确是他与她相处的早期，总是会面临的问题。这个小撒谎精很精明，她若是要害他，也不是很难。

 

赤井抿了口面前的黑咖啡，想起了那次她递给他的、甜得发腻、下了药的焦糖拿铁。

 

他很早以前，便已不知不觉地，对她放下了防备。她似乎也变得更放心他了，如今，她在厨房烹饪时，总是毫无防备地将手机搁在茶几上；而他就在茶几前抽烟，福尔摩斯围着他打转转。

 

但他总不能同朱蒂说，他们之间的关系已经进展到同居了。

 

“她只是个孩子，没什么经验——还轮不到她来给我下套。”

 

若艾格尼丝真要对他不利，他早就不知道在睡梦中被杀死多少回了。而艾格尼丝在他身边也睡得很沉，很安心，最近似乎逐渐戒掉了安眠药。

 

“秀！你还记得你刚脱离组织时是怎么说的么？你同詹姆斯说，组织新任的Martini是个很危险的人物，千万不要掉以轻心！”

 

“哦......我说过那样的话啊。”

 

他懒洋洋地敷衍着。的确，他在伦敦的惠灵顿医院，亲眼目睹过艾格尼丝的城府能有多深，下手能有多残忍。

 

是的，当时他们之间，只是单纯的情报交易关系。在纽约时，为了排除艾格尼丝与他勾结的嫌疑，维持这种交易关系，他直接给了她一枪，他忍心。

 

然而，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，他连她切菜不慎切伤手指，都会心疼。

 

“秀……你不会是......”

 

朱蒂也是非常敏感的人。意识到她已经猜得十之八九，赤井感叹女人的直觉真是可怕。

 

“不......别多想。”

 

他还是否认。

 

“秀！你......你忘了你为何要加入FBI，为何要对抗组织——”

 

“我没有忘。”

 

赤井将指间的烟在烟灰缸中压熄，淡淡地说道。

 

他的父亲追查组织，至今下落不明。虽然他不愿相信父亲已经被组织杀害，但二十年消失无踪，杳无音讯，他很可能已经死了。

 

还有宫野明美，他用一辈子的愧疚都还不清的债。

 

“但那些事与她无关。”

 

他不想继续这个话题，抛下几枚硬币，算是买单，起身离开。

 

这一切都与艾格尼丝无关。父亲的失踪，明美的死，都与她无关。

 

然而，她还是知晓了他父母的事。

 

“怎么办呢，赤井先生？”

 

埃维莉娜唇角带笑。

 

“你我都很清楚吧？姐姐在某些方面有很严重的精神洁癖。但最让我吃惊的是，姐姐得知这件事后，竟然没有主动抽身离开——赤井先生，你的魅力比我想象中大。”

 

“那些事情与她无关。”

 

赤井冷硬地回应。

 

他从未同艾格尼丝提及他家庭的事，他不想让两人之间的关系毁于一旦。他太清楚，艾格尼丝对于自己作为组织一员的这个身份，过分敏感。

 

负罪感。

 

他终于给艾格尼丝这些天的消极与疏离找到了答案。

 

“嗯，我也知道你父母的死与姐姐完全无关，但姐姐不会这么认为吧？”埃维莉娜嘲笑道，“你更应该主动放手啊，赤井先生。毕竟组织的Martini和FBI的王牌怎么可能相爱？这只是烂俗的言情小说中的剧情罢了。如果你真的是为姐姐好，就不要再浪费她的时间和精力了。”

 

“如果你真的在乎她——”赤井冷淡地打断她的嘲讽，“就应该就此收手。”

 

企图拆散他和艾格尼丝，他并不介意。无论如何，他都会尊重艾格尼丝的选择。而此时此刻，由于埃维莉娜的恶意误导，艾格尼丝随时都有可能亲手杀了完全无辜的威廉。

 

“无论你是出于什么理由隐瞒你的死亡——”

 

还有Riesling和上一任Martini的死——如今看来，他们都是无辜的——

 

因为埃维莉娜根本没死。

 

艾格尼丝被骗了。埃维莉娜死亡的假象驱使她去做了与她的本性最为相违的、最残忍的事。

 

“你在伤害她。”

 

赤井冷冷地说出这句话，埃维莉娜却是欢快地笑出了声，仿佛她什么都没做错。

 

“伤害她？赤井先生，这是姐姐对我的爱啊。每次想到姐姐为了我，能做出那么可怕的事，我就会觉得一切都值得。呐，赤井先生，姐姐杀掉Martini时，你也在场吧？我一直在重复看那段录像——姐姐用氰（和谐）化（和谐）钾杀死了Martini，她完全是为了替我复仇，让那个老头同我一模一样的死法——她是为了我。”

 

似乎陷入了一段令人迷醉的回忆，埃维莉娜说话的音调愉悦地扬高。

 

“赤井先生，你知道这种感觉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么？刚从组织的训练营毕业时，我们必须在组织的高层们面前杀掉被捕的叛徒和他们的家人，才能算正式毕业——你知道么？姐姐竟然不愿意，她竟然下不了手，直到——直到他们用我来威胁她，她才杀掉了那个孕妇——完完全全地，依照组织的命令，用十颗子弹——最后一发才结束她的生命——”

 

埃维莉娜笑得停不下来。

 

赤井皱眉。她假死的动机单纯得让人毛骨悚然。

 

“我只是喜欢那种感觉而已。我现在一想到姐姐会为了我杀掉与她如此亲近的威廉——真的很快乐啊——赤井先生，如果你也假死，你也会对这种感觉上瘾——”

 

“我不会。”

 

赤井的语气已降到冰点。

 

他缓缓地、一字一顿地，吐出这几个字。

 

他不会做出这种事来伤害艾格尼丝，永远不会。

 

“是的，你不会。”

 

埃维莉娜却仍是笑颜如花，摇摇头。

 

“因为你快要死了——真正意义上的‘死’，赤井先生。”

 

她从裙子的口袋中掏出一部手机，将屏幕朝向赤井。赤井认出那是艾格尼丝的手机，声音和振动都被关了，屏幕正静静闪烁着来电显示，是一串不熟悉的号码。

 

“这是Gin的手机号码。今晚他打了很多次姐姐的电话，都没人接，现在应该非常火大——放下枪，否则我会用姐姐的声音向他坦白，说我在和赤井秀一同居，接受了证人保护计划，准备叛逃组织。”

 

赤井当机立断，枪口瞄准手机。可埃维莉娜动作更快，按下了接听键——

 

此时，是赤井一动都不敢动了。埃维莉娜只需一句话，乃至一个词，艾格尼丝就会被视作叛徒，招致杀身之祸。

 

见赤井的动作僵住，埃维莉娜满意地勾勾嘴角。她威胁性地按下免提键，以确保赤井有多小的动静都能被Gin听到。

 

“你在搞什么鬼？”

 

Gin不耐烦的声音从听筒对面传来。埃维莉娜莞尔一笑，看向赤井，示意只要他放下枪，一切都还可以挽回。

 

“我在问你话。”

 

Gin恶狠狠地说着，赤井却看出埃维莉娜完全没有回应Gin的意思。她只是朝他扬扬眉，待着他放下枪。

 

不愧是艾格尼丝的妹妹，留后手这一招着实厉害。

 

赤井缓缓弯腰，将自己的Glock 22搁在地上，踢给了埃维莉娜。他很镇静——被敌方用枪压制这种情况他不是第一次遭遇。最坏的情况，也不过是挨几发子弹。

 

只要她一挂电话，他会立即行动，即使挨子弹也必须制服她。

 

见赤井完全照做，埃维莉娜微微一笑，手指打了个旋。赤井会意，转身背对她。

 

他听到埃维莉娜无视Gin的怒气，直接挂了电话。他感到枪口顶在了他的脊背上，不紧不慢地摩挲。

 

“呐，赤井先生，我赢了哦。”

 

她踮起脚尖，在他耳边轻柔地、细声慢气地说道。

 

“我辛辛苦苦为姐姐铺的路，怎么能被你搞砸呢？我爱她，所以想给她最好的啊。”

 

她伸手，做作地、温柔地，来回抚摸他的肩膀。

 

“不如，让姐姐听着你死去，如何？”

 

赤井听到她按下了一串号码。

 

“这样一来，姐姐会记‘我’记得更深吧？”